《分界线》14-17
14
【诶 今天昊当司机？】
消息慢悠悠地变成了已读，成韩彬站在章昊交代的地点，四处张望。
录制推进一个月后，首尔迎来了公休，节目组也给练习生以及工作人员放了一周的假。在练习基地里，两人心照不宣地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在身影重叠的那一刻，章昊才会翘起手指轻轻勾一下成韩彬的手背，然后不动声色地擦肩而过。
【真的不需要我来开车吗？】
成韩彬的眼睛垂下来。
话虽这么说，他的心还是隐隐期待着。他举起手机拍了一张随风晃动的树影，存进名叫【和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的相册里，备注：等哈哦中。
哥叫我在这里等他来着。
成韩彬今天回公司训练，才发现章昊的工作室就在附近。
他朝周围看了看，没错。
不过，到底是什么话需要当面说清楚呢？
冲完澡的夜晚很凉爽，他压低帽檐，又把下巴埋进拉高的衣领里，在几个App中切换屏幕，等待章昊的回复。
——叮。
【（图片信息）】 【我到了。】
章昊坐在车里，看成韩彬专心致志摆弄手机的傻样。
素颜状态下泛红的脸，被屏幕微光吸引得发亮的眼睛，还有身上宽松、舒适的衣服。多随意的氛围，他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画面沿着记忆的轨道，和雨夜的那一晚重叠了。
不同的是，这次是成韩彬在等他。
他安静地注视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哥怎么能不打招呼地偷拍我。”成韩彬打开车门坐进来，同时晃动手机展示章昊趁其不备拍下的“战利品”，“晕，我看起来太蠢了……”
最后一句鼻音听起来低低的，介于埋怨和撒娇之间。
“是吗？我觉得很帅气呢。”章昊随口应着，迅速发动了汽车。成韩彬见章昊没有继续玩笑的意思，便收起手机脱下外套，乖乖系上安全带。
车拐入下一个路口，两人同时出声。
“发生什么事了吗？”/“韩彬尼决定好了吗？”
“……哥先说吧。”成韩彬伸手调小了暖气的风速。
章昊往成韩彬的方向试探，发现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视线碰撞，章昊偏过头，假装在看侧视镜。
“那，今天是去你家，还是酒店？”
灯影快速地在两人身上倒退，章昊注意到成韩彬的目光正随某一次明暗交错处从自己的脸上移开。
下一秒，他听见成韩彬轻声说，“酒店吧。”
……果然。 章昊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漠然地看向前方。尾灯和信号灯交织的红光布成一道蔓延的警戒线，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随车流缓缓停下。
良久，他轻轻笑了一声，仿佛是对自己说。
“原来是这种程度啊。”
重逢的兴奋退去之后，章昊反而有了新的不安。
我在这笨蛋的心里的分量究竟是什么程度？爱吗？还是止步于新奇的喜欢？虽然每一次的触碰和亲吻都有回应，可一旦问起韩彬尼搬家的理由或者新的住址，又会被三言两语搪塞带过。
轻易地接受了我的靠近，却一点点向后退，这令人恼火的、不疼不痒的态度，尤其——
“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什么呀？”
成韩彬有所预感似的转过头看向章昊，但章昊紧紧抓着方向盘的边缘，没有看他。
“退出节目。”
“……”
“从头到尾，你一句话都没跟我提过。成韩彬，你觉得，我是连这种程度都不值得被告知的人吗？”
*
落地窗外，高楼矗立。生机勃勃的汉江流淌过傍晚的麻浦，整座城市沐浴在黄昏下，披了一层柔和的丝毯。道路两旁的银杏由绿转黄，衬托江水的波光愈发灿烂。
今日景色好完美，美到不真切。成韩彬眯了眯眼，依依不舍地将视线转回室内。
面前是一份拟定好的新合同，夕阳洒落，纸张的边缘也染上了锋利的金光。内容在通话中和代表早已确认过，他迅速地过了一遍，便拿起笔利落地签下了名字。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做出欺骗的事。
一直在流动中摸索，幻想是侥幸摸着石头过河的人，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只是从石缝中硬挤而过的水流。抱着不纯粹的心思参与了节目的我，无法全心全意投入到真正的偶像事业中，当然没有理由迎接不属于自己的完美结局。
所以呢，这样做才是对的。
先前回家和家人坦白时，妈妈和妹妹也像此刻的代表一样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同样安静地听着，直到最后才开口。
“啊，所以。”长久的自述之后是雅凛先打破沉默。她眨眨眼，似乎刚从疑惑中醒悟过来，“哥哥还记得吗，来接我下课的那一天，哥说，‘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哥哥在乎的人。”
雅凛立刻联想到那件幼稚的睡衣，想到投影仪里的动画片以及娃娃机里的公仔。抓夹起落之间，她还记得哥哥发亮的眼睛。
妈妈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韩彬，尝试将“节目”、“重新开始”、“重要的人”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
“韩彬呐，难道是有……恋爱对象了吗？”
妈妈把“恋爱对象”四个字说得很谨慎，而被问到的人则眼底闪烁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回答了她。
*
“其实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已经和我分开、走得远远的韩彬尼却依旧保留着联系方式，为什么浪漫主义的韩彬尼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而退赛的事呢，却一句话都没提及过。”
“然后，我想通了——‘成韩彬想把章昊给他的全部退还，生日礼物也是借口之一’。”
“我也好，节目也好，你都想干净利落地退出，像幽灵一样，短暂出现后又会躲起来。和以前没差。”
“无论是作为Neul，还是，成韩彬本人。”
看着章昊冷淡的脸，成韩彬无声地张了张嘴。
别扭地维系当前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成韩彬没有直说，但确实如此。他既不想完全地沉溺于这段不上不下的关系，又心甘情愿地被章昊完全牵着走。他也觉得很荒唐，因为所有的诉求自相矛盾。
“其实我们根本不是和好，而是你想还清后彻底离开，对吗？” 章昊见成韩彬犹豫的样子，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回答他，于是打开窗，任由冷硬的风掠过他的侧脸，渗进来，细微而锋利地填满他和成韩彬之间沉默的缝隙。
过了好一会儿，成韩彬才率先宣告投降，从这气氛中撤退。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坦白道。
“你说得对，我承认。昊一向很聪明，全都说中了。昊给我的太多，这令我很有负担。”
章昊绷紧了下巴，眼神闪烁。
“我一直在担心，在哥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偶尔放纵的炮友，短暂的情人，还是……能更近一步的关系？我很惶恐，哥还想玩玩我吗？”成韩彬停顿了一下，脸埋在阴影里，晦暗不明，“我没有把握。”
有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切换成第三视角游离两人之外，反复比较和昊的距离，直到心灵染上小小的、轻轻的自卑，挥之不去，像第一晚相见时公寓里电力不足的台灯发出的光，淡淡的，模糊而隐忍地裹住了他。
不打招呼地出现，抱着想要报复的心理接近，但在靠近的过程中，我又无法自拔了。我在不知不觉中代入了更重要的位置，昊会允许吗？
任性纠缠了这么久，我难以回头。 可越界后需要承担风险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不想让哥和我一样有负担，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一直没有把握、没有结局，就还清给昊的钱，彻底离开’。”
熟悉的微笑，吐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结、消散。
话并不尖锐，和以前一样，用柔软且小心翼翼、几近完美的首尔口音吐露着，但依旧刺痛了章昊。因为太完美，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和后退的余地，反而显得客套而生疏。
“说完了吗？”章昊问。
成韩彬没来得及回答，突如其来的向前惯性便打断了他。等他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停在路边。
“下车。”章昊说，“如果韩彬尼觉得有必要分得如此清楚，那请离开吧。”
他盯着车前灯影交错的路面，语气听起来平静，但指节已经泛白。
“你知道的，钱不是白白给你的。”章昊还想说什么，但笑了一下，“……算了，我不想再和韩彬尼算无意义的账了，显得我很掉价。”
“拜托哥别这么说自己……”
自己？章昊笑里的温度更低了。
“那你呢，成韩彬？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退赛的违约金怎么算？赔偿怎么办？成韩彬，大好的前途你为什么不要？”
“一口一个‘还钱’，说要和我划清界限。那好，你现在拿什么还？继续回Club当mb吗？”
不是想还清吗，不是想成为有钱人吗，做出这一步之后该怎么办呢？
胡思乱想中，时间像倒退回成韩彬给他过生日的那一天。
当初他想提出分开，想说些“两个人都往前走吧”的客套话，结果最先消失的是计划之外的成韩彬。所以，收到代表发来的退赛通知时，尽管不顾一切做出决定的是成韩彬，章昊却觉得，是自己被抛弃了。
是不是那一晚以为没有表明的话，其实我说出来了？
——我想结束这段关系了。对不起。
结束得太草率，而和好得太过迅速，险些忘了连开始都是错误的。
其实说出来了吧？所以才一直想着甩开我。
凭什么？
他不确定，当下也没有心情纠结更多，悲伤和愤怒像两条打架的蛇彼此撕咬，回过神来才发现两败俱伤，甚至吞没了理性。
“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找别人吧？”
“昊……！”
“下车。”他压着嘴角重复道，不顾成韩彬变得难看的脸色，“成韩彬，我们分手了。彻底的。”
说这话时，章昊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成韩彬一眼。
空气安静了几秒，仿佛停止流动。
直到听见安全带“咔哒”一声解开，以及车门关闭的响声，章昊才卸下力来，无力地伏在方向盘上。
他慢慢把脸贴在手背上，一下一下地点头，眼泪不争气漫上来。
当初的庆幸果然是自我侥幸。
桥下汉江黑漆漆一片，只有零星几点渔船闪烁着信号。
15
过了很久，肚子响了。
在这种地步，显得有些滑稽。
都怪和成韩彬约定好了一起去吃烤肉，所以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呵，这下倒好。章昊埋怨地摸出手机打算给沈泉锐发吐槽讯息，刚解锁屏保，上方立刻弹出一条降雨降温提醒。
他条件反射似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
下一秒，不争气的念头立马跳了出来。
那成韩彬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怎么回去？
……我可真欠。
要不要发个消息问一下？
就发一条。反正发KKT也不要钱。
对，钱。说到钱，他不是要算清楚吗？正好把车费也结一下。而且，我当然不是因为担心才问的，这是人道主义的关怀。
他不知不觉打开KKT，却在看到开屏界面时醒悟似的将手机甩到一边。
哼。那又怎样……活该！谁让他擅作主张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我是他的备选项吗？既然都提分手了，失恋的我就该买醉发疯，或者看小说看电视剧随便找个借口哭到通宵，总之要把这一段记忆从人生中彻底剔除。
……
等等。
为什么要说“失恋”？我们又没真的“在一起”过。
章昊吸了吸鼻子，瞥了眼后视镜里泛红的双眼，侧身去拿副驾驶储物柜里的纸巾。伸手间，视线被座椅上的外套吸引。
……
笨吧。笨成这个样子，甩脸色走得这么干脆，结果连外套都忘拿。
我怎么会和这种笨蛋纠缠这么久。
——在哥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偶尔放纵的炮友，短暂的情人，还是……能更近一步的关系？
也是同样一张快要落泪的脸，对他说。
——哥，我想你。
……
骗子！章昊无声地骂了句。
说想和我“发展关系”，所以什么事都不跟我说？这算什么狗屁关系？
说“想我”，然后又一走了之？我还傻乎乎地信了。我栽倒在一个笨蛋手里，两次。
嗯。虽然是我拿钱拿身体勾引人在先。我是社会人士，对方是个学生，可能还把我当初恋，但我长得好看又有钱，帅气低调有内涵，喜欢我不是很正常？我没错。对，是成韩彬不对。我没错。
他捡起手机。
初恋？他想起成韩彬做爱时说的“第一次”。
我是他的“第一次”。
……
那我还第一次被人当狗一样耍呢！两次！
难道是我又表现出要推开他，让他没有安全感了吗？还是我给他太大压力了？我太想让这个人一步到位达到我的“预期”了？
我真的被沈泉锐说中了？
……
怎么可能。
……
到底为什么把我的心弄得乱七八糟？
……
毫无疑问，所有的发问都没有得到答案。黑暗中，微弱的手机光亮反复照亮他的面庞。他纠结地咬手指，挣扎了一会儿，最终点开联系人列表，向置顶的号码打过去。
*
雨滴在屏幕表面溅起细小的涟漪，本该清晰的导航界面被晕染出几粒电子噪点。成韩彬收起手机，戴上帽子快步走到街边的屋檐下。
看着迅速垂落的雨帘，他叹了口气。
仿佛不约而同要扔下他，凌晨的街头前后无人，公共交通也已停运。他在零星几家亮起灯光的店铺前踌躇，最后拐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熟悉的随自动门开而播报的“欢迎光临”和冷气立刻扑上来。
他向速食区走去，被雨打湿的地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定是前二十年的生活过得太按部就班，所以青春期报复性地迟到了。明明是成年的年纪，却做了很多从前不会做的傻事，甚至有些越线。在日子有了起色之后，也一直在任性。
而现在，到了为稚气买单的时刻。
琳琅满目的速食摆放在冷藏的货架里，他随手拿起之前当店员时最常买的一袋。价格、克重、配料，只需一眼他就无比清楚，此刻却站定在货架前，盯着缩印在包装袋上的文字，看了很久、很久。
从练习生到情人身份，真的都结束了。
其实早就知道的，和昊之间存在的温度差，像提前到来的秋天一样。有时候会回暖，相互吸引，有时候又会降温，留下一个人自言自语。冷，但不算太冷，起码不至于下雪，只是风经过时会发抖，然后抱起手臂防御而已。
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了。毕竟秋天是漫长的季节。
鼻尖好酸。
察觉到有新顾客走到身边，成韩彬连忙撇过头，避让了几步，假装认真挑选着。他攥紧手中的一袋向货架的另一边走去，企图腾出更多位置，但脚步声反而离他越来越近。
在他决定转身结账之前，衣角被轻轻拉住了。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尼……”/“你的外套落在我这里了，成韩彬。”
*
车平稳地停在专用车位上，解开安全带、下车、上电梯，马上就到了门口。章昊把伞放在门外的沥水架上，然后输密码开门。
玄关处，透明展示柜里陈列着一排排带有签名的实体专辑，除此之外是一些工作合照和所获奖杯。
他把车钥匙丢在柜子上，随手打开灯。
“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他看了一眼后面傻站的人，提醒道，“鞋套在抽屉里，拖鞋在第二层，脱下的鞋子可以直接摆在地上，也可以收进去，看你习惯。”
鞋柜里就三双拖鞋，章昊说着，自己踩了一双，又抽出一双递给成韩彬。
成韩彬“哦”了一声，愣愣地接过穿上，跟在后面进屋。
从约会发生争执、自己逃跑，到便利店见面后就被拽上车、来到昊哥的家……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反应不过来。
章昊去厨房，他跟着去。
章昊把刚购入的水果和饮料放入冰箱，站了半天没有动静，他也走过来看。能装得下两个人的冰箱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忘了我好久没回家，爸妈可能帮忙收拾过了。”章昊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我们点外送吧……”
“那个，等等，昊……哥。你看这个。”
章昊从外卖界面中抬头，视线对视的一秒，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袋排骨和一排年糕就挡在了他们中间。他闻了闻，肉是新鲜的。
“从冷冻层找到的，”成韩彬犹豫地探头，“你想不想吃年糕汤？”
他有些回避章昊的视线，余光见章昊点头，他才把肉和年糕拿去解冻。
厨房白茫茫一片。成韩彬给排骨焯水、洗净，将橱柜里能找到的调味料码在一旁，按照比例倒进锅里，最后放入撕开的年糕条。另一侧，章昊默默将剩下的打蔫儿的小葱切段，放在盘子中备用。
做完一切后的厨房安静下来，只有炉火燃烧的呼呼声。 是不是又越界了，我。
尴尬再次弥漫，成韩彬站在一旁，尽力避免被看出这种争吵后的手足无措。
终于，听见章昊让他先去洗澡，成韩彬“嗯”了一声，听话又飞快地转身走过。
离开后他偷偷瞥了厨房一眼，章昊背对着他，像在看着锅。他这才找到空档放松。
这就是昊哥生活的地方……他克制地环视。
他对“章昊房间”的概念还停留在酒店的套房，所以想象率先和记忆靠拢，实际上，这里比他想象得更宽敞。房间门是嵌入式的，让本就不小的空间更大了。家电看起来也都价值不菲，沙发套着米白色罩布，织纹细密，地板上则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一切都很“柔软”，只是……没有任何摆件、绿植，茶几上也没有招待用的水果零食，好像所有“没有用”的东西都被清理过，干净得看不出居住的痕迹。
冷冰冰的温馨感，成韩彬难以描述这种感觉。
浴室在主卧之中，成韩彬绕了一截才走进。这里四周闭合，加上百叶窗常年拉下的缘故，温度稍稍低一些，还残留着上一次洗浴的香气。
不过。
成韩彬走到洗手台前。
像经历过动乱一样，玻璃杯是半满的，隐形眼镜盒有一只忘记合盖，很多他认识或不认识的香水、乳液等瓶瓶罐罐凌乱地放着，还有束发带和保持器这些不愿意被人看见的、宣告着日常仪式感的小东西。
浴室……他难以想象浴室会是这个样子。
他探出头仔细看刚刚没来得及看的主卧。摆满了玩偶公仔的床头柜，以及看起来有点幼稚的被套图案，倒是和浴室相得益彰。
不知为何，成韩彬的眼眶再度发热。
他在洗手台前站了很久，犹豫着，最后还是用手掌擦掉镜台的水渍，小心翼翼地整理。 比起刚才不小心的越界，这一次他很明确自己在做“过线”的事，所以动作尽量地轻。他找到散落的盖子，将整个隐形眼镜盒连带配套的小镊子都清洗干净，又拿护理液里里外外冲洗一遍，最后灌满，盖上。
他仿佛看到了章昊早上摘下眼镜的样子，看到了被藏起来的少年时代——在这重复的、精心打扮的生命里，这一个小小的侧面被他看到了，而这些构成了章昊的一小部分。
紧绷的弦渐渐松懈，成韩彬甚至有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享受这偷来的心安。他不知道的是，章昊正拿着干净的浴巾，靠在门框旁，从镜子里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成韩彬听到声响，抬头，和章昊对视。
一个彼此窥探的，隐秘、羞耻，和淡淡期待的时刻。情绪深深浅浅地在两人之间流动。
“昊……！”成韩彬率先反应过来，被戳穿般放下手中的物品。他捏了捏沾了水的指尖，犹豫着该怎么解释。
我一定疯了这是在干嘛我难道真的是变态吗怎么又做不礼貌的事了身为客人怎么可以……
但章昊拿着那条浴巾，走过来，擦干他的掌心。
“韩彬尼，明明还在生气，却还是帮了我这么多。谢谢。”
章昊没有怪他，动作很慢，很仔细。
“你不是说，目前暧昧的关系，让你不安，没有把握吗？其实我也一样，我只有假装亲密关系的经验。到目前为止，牵手、拥抱，我都很有信心，但面对想要从我这里寻求亲密关系的韩彬尼，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总是耍脾气，推开了你。我的任性让你受伤了。我真的很抱歉，应该好好听你说话的。”
“不是的……是我没有做好。哥……” 成韩彬感觉到握着他的手正在发抖。
“韩彬尼，我不想再假装了，我想和你成为更近的关系。不是玩一玩，也不是需要金钱的那种。只是，我需要时间学习。但你放心我学习能力很强，我曾经……呃，总而言之，你不要离开，可以吗？”
秋天的夜晚，凌晨首尔的街头。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刻，章昊终于体会到了成韩彬所说的，没有把握的失重。
*
嘟——嘟——
等待接听的铃声响了很久。
路灯微弱，所有情绪隐匿在黑暗中无声地宣泄。雨落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抹去痕迹，徒留风不安地拍打窗户。
宛如心跳的空拍，等待接听的铃声响过几次后戛然而止。在那没有回声的等待中，呼吸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小心翼翼。
“昊昊？”
听到熟悉的南方语调，章昊鼻尖发酸。他哑着声说：“嗯。妈。”
对面传来被子之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喂？昊昊。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章昊抬头看了看车顶内黑漆漆的天花板，又抽了几张纸巾。
“不是啦，已经休息了。就是……就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那个，你别跟爸说。”
“才不跟他说，他懂什么。”短暂的笑之后，妈妈的声音立刻轻下来，“是工作不顺心吗？”
“没啦。不是工作，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人。章昊看了一眼手边“那个人”的外套，指甲抠紧了方向盘，名字的半个音节呼之欲出。“我和他……”
“呀，儿子。最近天气变冷了，你记得多添衣服，照顾好自己。”拖鞋啪嗒啪嗒踩过，对面随口感慨道。
电话那头有细微的风声。
章昊坐直了身体。
“妈在哪儿呢？阳台吗？”
“嗯，这里好聊天嘛。你先接着说你，你怎么啦？和谁？”
快到嘴边的话突然变成收音机里扭转的磁带，卡壳了。车窗没有打开，章昊却觉得自己也被冷风吹到，他停顿了片刻，先前冲动带来的狂热正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手脚变得冰凉。
大晚上的。真幼稚。
“……没什么啦。这不是好久没看你们了，所以最近回家一趟，提前给你通个电话。”他松开较劲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扯了个笑脸，“别在阳台站着啦，不是说天气变冷了吗，快进屋。”
“好啦好啦，那等你回家。”
“嗯，挂了吧。”
“嗯。拜拜。”
“……”
“……昊呀。”在等待彼此先挂断的时刻里，她还是开了口，一改往日和孩子玩笑的语气，“不是工作上的事，那就是感情上的事。”
“……”
“其实从一开始，妈妈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章昊听着妈妈的呼吸声，浅浅的。他在等待某个相似的时刻来临，但对面却不再提了，照常嘱咐道，最后一句和平常一样——“等你回来，我们给你做好吃的。”
挂断后，他独自在车里坐了很久，最后抱起衣服，开门。
既然如此，好像没有退路了。趋光的飞蛾总到最后才发现，火足够美丽，也足够致命。最令他退无可退的是，他发现，之前不断扑火的人不是他。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谁不能离开谁的可能，但在亲眼看见成韩彬远他一步的时候，他伸出手，抓住了外套的主人。
像现在用力地握住成韩彬发潮发凉的指尖。
低头，第一次低头。如果“第一次”这个概念真的很重要的话。
很久，很久，久到时间结冰，成韩彬扁扁嘴，抱住了他。抱法笨拙，只会紧紧地环住腰，侵入亲密距离到没有空隙，仿佛在确认心跳声是否同频。
“昊的韩语进步了，说了好长一串。”
“那你听懂了吗？”
“嗯。”
厨房的水咕嘟咕嘟响起，章昊贴着成韩彬的耳朵，说了什么。冷津津的鼻尖蹭他的脸颊，章昊点点头，于是成韩彬凑近了，嘴唇碰嘴唇，留下一个简单的亲吻。
章昊说的是，亲爱的，我们去吃饭吧？
*
空荡荡的餐桌头一回出现两碗热腾腾的排骨年糕汤。
成韩彬遥遥地问章昊想喝蜜瓜口味还是咖啡口味的牛奶，章昊一边说随便，一边被桌上震动的手机吸引。公司代表发来了一份由他确认的文件。
是一份新的、签约合同。
……
腾腾热气中，章昊觉得有些东西该更新了。
一，划掉“我的炮友”，改成“成韩彬”或者“韩彬尼”； 二，吃饭可以让人变亲近，我们是面对面吃过饭的关系，总结参考第一条； 三，我承认，我心安理得地接受情感，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别人。怪异的感觉是因为关系错位了，我意识到我不敢面对“被放弃”的危机； 四，虽然有第三条，但我还是不想放手。我不想在没有做过争取后轻易放弃。
他接过成韩彬递来的咖啡牛奶。
做过争取了也不会。
16
浴室的水声停了好半晌，章昊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看着已经洗漱完毕、穿好睡衣的成韩彬，对方又是一副跪坐的姿势，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床头一字排开的毛绒玩偶。
“哥……这个。”成韩彬指着其中一个对他说。
章昊没有戴眼镜，只能尽量靠近看。他把毛巾往头发上一搭，坐了过来，床立刻凹陷一块。
成韩彬转过头，眼神亮亮的，“昊竟然还留着。我好感动。”说完，还抱起玩偶用脸蹭了蹭。
章昊眯了眯眼。
海苔眉毛的卷毛小狗，是小白。
“我们小白真可爱。”成韩彬直勾勾地看向他，笑，“对吧？”
“什么‘我们小白’……”章昊觉得那笑的眼神里有别样的讯息，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成韩彬听到后马上笑吟吟地放下玩偶，过来帮他擦头发，他也就顺从地把脑袋靠过去，忘记了这茬。
成韩彬看着眼前翘起的顶发，渐渐收了表情，专心起来。
身上这件睡衣是昊的，大小刚刚好，就是图案有点可爱……看来上次买的挑对了，正中下怀，昊就喜欢这样的，只是他藏起来了这一部分，谁都没有看过。也许。我比其他人都先知道了这一点，还做到了……这张床真大，真软。睡我的床会觉得委屈吗？我穿着昊的睡衣，坐在昊的床上。
而面前是喜欢可爱东西的、顺毛的、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的、安安静静让我整理的，昊。
毛巾轻轻蹭过耳朵，手心下的皮肤变得滚烫。成韩彬擦拭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
“是搓疼了吗？还是刚洗过澡的原因。”他眨眨眼，“哥的脸好红。”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这样看着我……”章昊偏过头，但被成韩彬摆正了。
哥被水浸过后的发色变得更深，衬得眼神都有点湿漉漉的可怜。脸很软，手感很好。
好可爱。
“哥。”成韩彬压着章昊脸蛋上的那颗小痣，手指插进他刚洗过的柔软还带有余温的头发里，微微用力。他越凑越近，“我们以后也养一只小狗，怎么样？”
外面下雨了。章昊想，他好像又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毛巾滑落，撑在床上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谁都没有收回，而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成韩彬没有闭眼，视线落在章昊抖动的睫毛上。他闻着彼此交缠的沐浴露香气，终于是不经刻意就相同的气息。
*
章昊扶着成韩彬的小腹，面对面跨坐在对方身上。
他喜欢这个能看到成韩彬漂亮脸蛋的姿势。无论是刚刚被压倒的慌乱，还是他前后蹭动时咬住嘴唇的害羞，这个姿势都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这个角度还能看见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而暴露在领口下的小文身。
文身在成韩彬锁骨中央，一个只有注意到他、或者他想注意的人才能看到的位置，图案面积不大，不至于太惹眼，但又精巧得刚刚好。
章昊自上而下地盯了一会儿，手指不自觉攀上去。
他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除了疼痛，所以也没有尝试过这些，连基础的耳洞都没有，更别提文身。也许是从未得到的缘故，他对这一类装饰总有一种神往的着迷。尤其是当这个文身出现在了成韩彬身上。
难以想象的、不一样的反差，仿佛能中和掉笨蛋身上过分柔软的气质。
“没想到韩彬尼也会有叛逆期？还挺有艺术细胞的。”
他用调戏的语气笑着说，不安分地在锁骨附近游走，又恋恋不舍般回到图案上，摩挲着。日、星、月，他想，和天空很配。不过，手指下一个轻微的凸起引起了他的注意。
边缘粗糙，但中心是平滑的肉粉色。
他看向成韩彬。
成韩彬也在看他，用那种难以见底的眼神注视着，被发现后，才心虚又安静地移开视线。
……不对劲。
章昊皱着眉头看这个触感怪异的星点，遥遥地想起了戒烟之前的日子。
烟。生日。身上有坏心情的味道。掉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某个夜晚的残留——当初不小心落在成韩彬身上的火星，渐渐收了笑容。他停下摇晃的动作，摸这个没有完全褪去的疤痕，轻声问，“疼吗？”
成韩彬把视线转回来了。
章昊垂着头，像压住了什么情绪。
哥在心疼我。
成韩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章昊另一只撑在他小腹上的手也抓上来，双手齐齐展平，然后再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完完全全地贴在胸部，感受着掌心通过布料传递而来的迟钝的温度。
“昊的手好大啊，好暖和。”
“……这是重点吗？”
章昊抬头，成韩彬冲他笑了一下。
“早就不疼了。”成韩彬揉捏章昊的手，轻声道，“要是觉得愧疚的话，就多摸摸我吧。”
他很早就发现了，昊的手比他的更大、更宽厚，仔细握着还能摸到浅浅的茧。包括之前摸他那里……成韩彬想到这双骨骼分明的大手包裹住自己性器的画面，不禁夹了夹腿。
他红着脸，手指点了点犹豫的手背，同时以一种暗潮涌动的目光看向章昊。
“哥，快点……刚才摸得我好舒服呢。”
章昊顶不住那样的表情，一脸忸怩却说出直接的话的表情。独属于成韩彬面对他的表情。别扭，期待，劲劲的，疯了吧。我肯定也被他的纠结传染了，不然心里怎么酸酸胀胀的。
他贴着那块连接着心脏轻微震动的地方，犹豫了一番，然后顺从地抚弄按压。
虽然但是。
韩彬尼的胸……手感真的很好。
不出片刻，他就抛下了内心的圈圈绕绕，像初见新大陆一般开始探索。他向上推，配合着揉捏的动作，成韩彬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支撑着他的大腿也情不自禁曲起，磨蹭着他的臀缝。隔着布料，他感觉到成韩彬慢慢硬了。
“韩彬尼，你的胸好软，好大。”像是在用掌心感受那块软肉，章昊停下来，和成韩彬对视着，“喜欢吗？”
“……”
喜欢吗？
韩彬尼又用那种安静的、深情的眼神看向他了。
章昊停顿了几秒，然后，快速扫动了一下胸前两个小点。
“哼嗯！”
成韩彬想起身，又被他按了回去。
“是韩彬尼让我摸摸你的，不许赖账。”他夹紧对方反抗的腰，而成韩彬用力钳着他的手腕。
两人僵持不下。
章昊思考几秒，俯下身亲了一口。
成韩彬的脸更红了，败下阵来没再否认，只咬着湿润的嘴唇，抓紧床单，妥协。章昊便松了腿上的力道，将手直接钻进睡衣里，沿着紧绷的小腹向上走，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挺立的乳尖，扫动、搓捻，或者用指腹深深地按下去，直到成韩彬真的忍不住哼哼着伸手来抓时才松手。而没等对方彻底离开，他又使坏地掐紧了。
“……哥！”
反复几次后，这种心理上的快感逐渐侵袭了章昊，下身一翘一翘地立起来，硬邦邦地杵在成韩彬由于睡衣向上堆叠而袒露的肚子上，蹭出一小摊晶亮的液体。
他挺了挺身：“嗯、好色啊，韩彬尼。说不定我也能……”
话还没说完，章昊就感觉有一股力在拽他的腿，险些令他整个人向后栽倒。为了稳住重心，反应过来后他的一只手已经勾住了成韩彬的脖子。
他垂眼看着坐起来半抱住他的始作俑者。
看起来有些不服气的发旋，领口下依然可以窥见的文身，还有被爱抚到挺立的乳尖。
“为什么不看我？”
成韩彬没回答，把章昊停在他衣服里的手拿出来，然后将章昊的睡衣向上掀。
“咬住。”
章昊没反抗，听话地咬住了。
毛茸茸的脑袋立刻贴上来，鼻尖挠过微微隆起的乳晕，用气息隐晦地挑逗。等中心一点有了凸起的趋势，成韩彬才自下而上地抬眼看他，张嘴，像播放慢动作一般把乳肉吃了进去。
……幼稚。
章昊想起大学时代喂过的一只猫，一开始很怕生，人需要走远后才有可能看见它怯怯地吃粮。后来熟悉了，可以摸抱，可是又好像太熟悉了，只能在摸抱后才愿意宠幸人带来的猫条，而且需要人先离手。
他现在意识到了，在猫的眼里，摸和抱是给人的奖励。
“要我含着舔吗？还是吸？”成韩彬的舌尖勾了他一口，“哥，给我一个答复。”
还没来得及回答，胸前就被猝不及防地用力嘬了一口，刺激得他立刻搂紧胸前耸动的脑袋，下一秒又想将人扯开。这种尖锐的快感在他心中沉浮，但成韩彬紧紧揽住他的后腰，将他整个人向上向里抬，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迎合着，故意挺胸让对方舔。
他无力地捏了一下成韩彬的耳垂，却又招来报复性的咬。
“嗯、轻点……”
“喜欢吗？”猫若无其事地重新轻舔安抚，看着他，学他说话。
有点疼。章昊第一时间想否认，身体的异样却让他说不出口。他低头，性器翘得比先前都高，一抖一抖地吐出一小口水来。
自己竟然舒服到了……在这种麻酥酥的痒痛之下，不知原因的。
而且，他能感觉到成韩彬正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件事中，比他认真。仿佛断定已经得到答案一样，看向他的眼神很亮，夹着些许疯劲儿，手心里的耳朵也兴奋得发烫。
他抿嘴，替成韩彬把汗湿的刘海拨到一边。
接着，抓紧了手里的头发。
章昊调整姿势往前坐，任由湿淋淋的性器打湿两个人紧贴的腹部，同时自觉地把胸的另一边送到成韩彬嘴边，贴上去，用乳头蹭那M型的唇峰。
他上下晃动，真正地迎合着。
成韩彬深深地望了他哥一眼，露出一截舌头，含住了，用温热湿软的口腔包裹着坚挺的乳粒，将它吸得饱满肿胀。
渐渐地，呻吟声越来越响，怀里扭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他就趁这个时候抓住哥哥浑圆的臀瓣，掰开，伸进两根手指探到底，即使对方尖叫着拍打他也不停，一直一直进到最深处。
“喜欢吗？”他又问。
里面又湿又热，反应和攀到高潮似的剧烈。软肉推挤着想将他吐出来，同时还有一股力吸咬着他的手指。他哥紧紧地抵着他，浑身痉挛，抖个不停。
一股热流射在他身上，顺着皮肤淌下来。
喘息声如同山脉在耳边长长地升起沉浮，由于挣扎，衣服被拧出沟壑似的褶皱。成韩彬停留了很久，安静地等，等彻底平息下来后才继续抽插。
适应了小半晌，章昊转过头，哑着声去抓不安分的手：“太深了，我受不了……”
说完，他从刘海的缝隙中偷偷望了一眼，结果发现对方也在低头看他。他不好意思承认，只搂紧成韩彬的脖子，用柔和的头顶拱对方的下巴。
“但是……我又感到很舒服。”
疼，爽，害怕。可一旦想到对方是成韩彬，所以又不那么害怕，也没那么疼了。或许这个人在他心里的比重早已超出那30%、50%，甚至更多，天平倾斜的一端足够托举他清醒意志的下坠，于是，疼痛变成了可以忍受的东西，连快感也成为了忍受疼痛之后的嘉奖。很奇怪，很矛盾，很羞耻，又很坦然，像一种不小心跌倒，即使被扶稳，而那一瞬间的失重没有褪去、心脏仍然狂跳的感觉。他说不上来，只能抛开理智去享受，尽力地放松，把最脆弱的一部分“章昊”完整、没有保留地袒露给“成韩彬”。
成韩彬没说话，把他翻过来，胸贴背地压在身下。他配合地抬腰，迎接对方的挺入。在阴影低下来的时候，他捧住成韩彬的脸，偏头亲吻。
“我好像，可能，希望韩彬尼这样对我。疼一点也没关系。我喜欢。我喜欢你。”
*
“我喜欢、非常喜欢他。但只是单方面的喜欢，并不是恋爱对象。”
成韩彬坐在妈妈和妹妹面前，低头，手指在桌子底下不安地搅动。他看着附在玻璃杯内壁里迅速下坠的水珠，落下后在咖啡杯里晕染出一小团稀松的图案。
“啊，原来只是单恋。”雅凛挠挠脸，“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同居了。”
成韩彬脸红起来：“说、说什么呢！”
“上一次去你家，冰箱里有那么多不是你口味的饮料和零食，筷子和牙刷也多了一双。还有，商场那次。买的东西都不在家里，我想你应该是当作礼物送出去了。”雅凛掰指头数，想到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很认真地说，“最重要的是，哥，你最近穿衣服的风格，和你之前完全不一样！”
“我是今天要去见公司代表才认真穿的！”
“诶？为什么不和妈妈说恋爱的事？很伤心哦。”
“明明刚刚就在和你们说的……我们还没有恋爱！”
“知道啦知道啦。单恋，单恋哦。”
“不过，哥有信心吗？”雅凛在一旁拿出手机，打开哥哥说的“很在乎的人”的主页，“很难追吧？毕竟是名人。”
成韩彬终于喘上一口气：“前不久互相关注了……”
“关注？哥你不是私密了吗。”雅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去翻关注列表，“哇，大发。哥的ig真的变回公开账号了，公司要求的吗？”
“这是哪里拍的照片？头像怎么不是帅气的脸蛋？真的要去做YouTuber了吗，快先把妈妈的甜品店名写上去。”
“哥。公开账号之后再装看不见我的帖子不给我点赞，我就杀了你。”
……
像是人生中任何一个平凡的下午，店里人不多，可以和家人们坐在一起聊日常中的一件小事，手边的咖啡慢悠悠荡起平静的波纹，然后见底。
成韩彬走出门的时候，手里提了一杯摩卡和一杯热可可。初秋暖阳洒在牛皮纸提盒上，金灿灿一片。
“韩彬呐——”妈妈叫住他，他看见她已经摘下了工作服外的围裙，向他走过来。“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吗？”
成韩彬点点头：“虽然已经说好了，但最后的签约还没有完成。”
“那个。”
妈妈看着他。
“下一次带那孩子来见我们吧，不是照片的那种。最近做出了新口味的蛋糕哦。你们肯定都会喜欢的。”
她笑起来，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
——重新开始吧。
在他冲动地做出决定，又自私地犹豫的时候，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我们不都是重新做过选择的人吗？重新来到首尔，重新生活，重新攒钱、上学、开甜品店。我的孩子们善良懂事，在家庭困难的时候一起努力。无论是韩彬，还是雅凛，年轻漂亮的日子里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毫无保留地去爱’，‘毫无保留地被爱’，我坚信，在‘我的孩子们爱我’和‘我爱你们’之间，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背景和转折。爱就是这样的存在。像你们永远支持我那样，妈妈永远支持你们的选择。工作、恋人。名人、素人；男人、女人。所以，不要有负担，重新开始吧。
*
“诶、不是。怎么哭了……”感受到眼泪像雨点落在后背，章昊忍不住回头看，“不是已经听你的话换你喜欢的姿势了吗？我就表个白，你至于吗？”
他伸手，想去擦对方的眼泪。但成韩彬径直凑到他的耳边，错过了。
“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你也喜欢我。”
成韩彬试图忍住，然而豆粒大的泪珠还是“啪嗒啪嗒”掉下来，掉在章昊紧紧拧着床单的手背上，滑落进褶皱里，生长出苦涩又甜蜜的斑点。
“我好幸福。我想哥又要说我是浪漫主义，说我在说奇怪的话……可是我还是想说，我想全部都说出来。”成韩彬憋了很久才打开话闸，此刻一股脑地倾吐出来，“和哥分开，我就像缺少了血小板一样。就算存在幸福的记忆，可一旦痛苦轻轻划过，就会血流不止。这是脆弱吗？如果是的话，那我想，在遇到昊以后，我可能永远也无法止血了。”
章昊全盘接受地听着，不知道是后入的姿势进得太深，还是成韩彬说的话太过肉麻，他浑身冒起细密的疙瘩。
“呃，韩彬尼……”他的手向后扑腾，没有目的地拍打成韩彬箍紧的手臂，像鱼无力地摆尾。
成韩彬抓住潮湿的手，十指相扣。
“我在呢。哈哦， 我爱你 。 真的，我很想你。”
成韩彬一边动情地说，一边重重地往下顶，顶得章昊又忍不住叫出来。章昊有些腿软，哆哆嗦嗦地扯过毛巾垫在身下，又被成韩彬捞起腰，以一个半落不落的姿势跪趴着。
“嗯……”
“哥是舒服了还是在回答我呢？舒服吗？我进步了吗？如果哥拒绝我，再和我提分手有关的话，我会，嗯、死掉。”
说这些话的时候，每一下都深深地碾过那个凸起的肉点，插进去在最深处停留，再浅浅地退出来，最后又重重地挺进去，重复着。成韩彬低头，撞击后的地方显出淡淡的粉色。
真漂亮。他没忍住摸上去。
哥知道吗？刚文身后，伤口周围一片也是这个颜色，这个颜色代表着晒伤般的灼痛，还有瘙痒。后来习惯了，痛也能止痛。等到结痂像墙皮掉落，满意的图案才会显现出来。我觉得，和哥相爱这件事，跟文身一样，都是把受伤后结过的痂一点一点剥离，直到绵长的痛苦过去，露出丑陋又柔软的、最深处的内里。
掌心下，那块曾给他腿交过的大腿根紧绷结实，承受他的动作。臀肉软绵绵地抖动，顺着惯性向后抬，偶尔会因为爽到而忍不住夹紧。成韩彬想，这些骨头和皮肤在顶弄下战栗，漂亮得要命。
他迷恋般抵在章昊扬起的后颈，汗珠交融。
“哥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吗？这里、这里、这里，我都喜欢。”
“哈啊……别摸……”
太久没做，身体又被打开得太彻底，章昊整个人快化了，只能趴在枕头里减缓冲击。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也不敢轻易开口。成韩彬的声音沙哑着，和平常的腔调不一样，总是伏在他耳边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像催情剂，又像某种更可怕的东西，仿佛只要回应了，就会被拖到更深的深渊里去。
章昊呜咽着，紧紧咬住嘴唇。
这个姿势不是他喜欢的，上翘的性器总勾到他的敏感点，再碾着他的敏感点一路进到最深处，比先前抵达的地方还要远。做了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忍受不住，情不自禁被顶弄得往前爬，但被后面的人轻轻拽回来，抱起腰，再次被一波一波地送上去，送到顶。
快感冲淡了感官，眼前星星点点一片，耳朵也开始嗡嗡地耳鸣。
很快，章昊就捏紧了枕头的尖角。
他感觉自己飘起来了，意识正在渐渐消退，只剩下最本能的生理反应。在飘飘摇摇中，屁股被轻轻拍了一下。
他听见成韩彬轻声问。
“小狗狗。你的回答呢。”
“……”
章昊抖个不停，夹紧腿，哼哼唧唧地高潮了。
他挺着身子射了很久，最后力竭般倒下来，大口喘气。察觉到成韩彬又要凑近，他转过身，不管不顾地屈起腿抵住，坚决不让往前了。
平复后他才松懈下来，对着成韩彬委屈道：“从刚才开始，韩彬尼就一直一直对我发问。问我这么多，嗯、我到底要回答哪一个！”
说完，他气呼呼地扯过被子将脸埋进去，成韩彬见状，挠挠脸，捡了个最不重要的：“那哥……舒服吗？”
过了一会儿，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舒不舒服韩彬尼不是最清楚的吗。”
成韩彬笑着过来撒娇，“哥，继续吧。”
“……”章昊没动，露出一只眼睛，“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我就继续。”
“哪句话？”成韩彬拿过毛巾擦了擦章昊肚子上湿滑的液体，一边应他的话，一边抬起章昊软绵绵的腿，缓慢地插进去。“是‘哥很漂亮’，还是‘哥是小狗’……”
小狗……
章昊蜷起手指，注视着成韩彬情动到脆弱的样子。
眼睛还是潮的，咬着下唇，微微蹙眉，垂头专注地看着自己，却不期许答案地提问。完全没入后还会埋进他的颈窝，在他耳边满足地叹气。
很乖，所以他也没纠正，而是小小地纵容了这个称呼。
“ ‘我爱你’ 。 ”他想象成韩彬说这话时，沉溺在情爱里重复幼稚语调的模样，“哪里学来的中文？”
章昊把成韩彬的头抬起来，和他对视。 他没说出口——你知道吗，你之前对我说过这句话，不过不是中文。
“别挡着，让我看看你的脸……说吧。”
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
交缠的呼吸成为彼此的镇静剂。
这个距离，他还能看见成韩彬尚未干透的眼睫。恍惚中，他仔细描摹这张脸，这张令他心脏酸胀、迷惑到忘记本质是个小混蛋的脸。
……
对。成韩彬比我更混蛋。
……
要做混蛋就该从头到尾地做下去，装可怜也是，偏偏这个人装完可怜又会突然绝情，做混蛋也不够彻底。总是以假装后退的姿态惹我上前，因为知道痛苦也是一种特权，一种轻软的威胁，比生气发火、大吼大叫更有力。起码对我，对叫“章昊”的人而言，绝对有效。
肚子里的性器越发胀大，碾着他最受不了的地方。
“ 我爱你。 标准吗？ 我、爱、你。 ”混蛋成韩彬在他耳边吹气，亲昵地蹭他，“和昊待久了，也有了学语言的天赋。”
“真的吗……因为我？。”
“真的。 哥哥，腿、再开一点。 ”
章昊撑起身，把枕头垫在腰下，两条腿都盘了上去。
成韩彬看着他，笑了。他在章昊起伏的胸口画了一个月亮，再在中间点了个点，仿佛那里也有一个已经变成凸起、闪亮、紧绷的粉色伤口。然后垂下头，印了三个吻。
而后，才终于满足似的抬眼。
“看，哥现在和我拥有同款了。”
章昊把成韩彬的动作尽收眼底，鼻尖发酸。他捧起那张发红的脸，温柔地亲吻。吻一寸寸点过眼泪流经后的湿润脸颊，最后停留在小山一样的唇峰上。他舔了舔，对方马上张开嘴接纳他，唇齿相依。
……
有一种可能，患上天使病的人不是成韩彬，而是我。
更容易心软的人也不是成韩彬，还是我。
……
我们两个之间，到底谁有分离焦虑？
——钱不是白白给你的。
像寒冷日子里雾蒙蒙的呼吸，他没说完的剩下半句是，爱才是额外的东西。
不是痛苦时刻的止痛药，也不是孤独中急于寻找的相契合的另一片拼图，而是互相承认的彼此的缺点，在脆弱里建立，又逐渐紧密的情感。
“ 我也爱你，成韩彬。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嗯？”
接受、给予，给予、接受。成韩彬点点头，章昊就抱紧了他，像两颗互惠的原子，在一片嘈杂中相拥，很紧很紧。
窗外暴雨，眼泪是恋人们今晚唯一的联结。
17
★纪念日备忘录★
05/14 和昊初次见面日 07/25 昊的生日 09/07 贷款结清的新生活日 09/12 和昊重新和好日 ……
感受到一旁的被子在动，成韩彬迅速收起手机。
他屏住呼吸向身侧看去，蜷缩在被子里的人还在睡梦中，只露出一丁点翘起的头发，身后是大片的空床。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迷迷蒙蒙的呓语又从身侧传来。
他第一时间想把被子往下揶，但他刚动了动半坐的身体，底下就有一只手臂横过来，抱住他。
下一秒，散发着热气的脑袋也凑上来，靠在他的腰上，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温暖。
“……”成韩彬看向天花板。
然后，他歪下来，和章昊贴在一起。
“昊xi，恋爱第一天粗卡。”
*
“韩彬尼，你假期还剩多少天？”视频通话中，章昊正对着镜头摆弄冷帽的边缘，把翘起的头发一并塞进去。他一边check一边嘟囔道，“下次不能不吹干再睡觉了，头发怎么都压不下来。”
捕捉到章昊的悄悄话，成韩彬笑了笑。
他停下手中翻搅大酱汤的动作，专心向手机回复：“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晚上要回去看妈妈和妹妹，明天再去公司。”
“喔，这样。”章昊看起来有点沮丧，但下一秒他就恢复如初，翻转后置，将镜头对准超市货架，“韩彬尼，今天韩牛打折，你要吃吗？我们一会儿在家里烤肉吧？我记得厨房里有个电烤盘。”
成韩彬打开橱柜，果然有。
“买你爱吃的就行了。”他顺手拿出来放进水槽，末了又提醒道，“不要光买肉，记得多买点蔬菜。是除了‘生菜’的其他蔬菜。”
“……回家你烤哦。全部。”
【彬彬尼】没吱声，而是发送了一个仙人掌流泪撑地的表情包。
【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回复了【彬彬尼】一个小黄豆大嘴唇的拍拍。
过了会儿，镜头里又有东西在晃动，“韩彬尼，牙刷我们买这个一对的吧。套装比较实惠，而且我刚好也要换新的了。你喜欢哪个颜色？”
“我都行。”
“对了，毛巾。毛巾也要多买几条。还有浴巾洗脸巾擦手巾……”
“昊，不用买这么多……”
“为什么？”没等成韩彬回答，章昊顺手又拿了几个不同的包装丢进去，“我得为以后做准备啊。”
以后。
成韩彬靠在水池旁的身形顿了一下。
他没有再反驳，而是陷入了久违的思考。然后，眼睛弯起来。
“昊哥说得对。”他哼哼笑着，故意拖长尾音，“欧巴——再帮我拿一双拖鞋吧。”
另一头先是“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则学着成韩彬夹起的鼻音，也笑了：“哼哼？说什么呢，‘欧巴’？哇，韩彬尼有够上道的。”
话虽这么说，章昊还是走向另一面货架，拿起了一双毛绒拖鞋。
不过，鞋是小码的。
“我是韩彬尼的‘欧巴’吗？”他特地凑近手机，拨弄上面的猫咪耳朵展示给成韩彬看，咬重语调回击道，“那明天要不要‘欧巴’接你上班？要不要‘欧巴’请你吃饭？嗯？要不要和‘欧巴’一起date？要不要……”
“忠清南道天安市西北区双龙洞842-16号城北5期公寓。”
“……”章昊站定在花花绿绿的幼稚货架前，儿童拖鞋还拿在手上。
假期的尾声，超市里都是为下一周的生计而出门囤货或者备餐的人，挺热闹，走过章昊身边的脚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停留。
在这短暂的、空气停滞的静止里，成韩彬生怕他没听清似的，又放慢语调重复了一遍地址。
“是的，你是。哈哦‘欧巴’，彬彬的昊哥哥。明天早上一定要来接我，换我请你吃饭，然后我们去date。”
手心似乎感觉到声音传递带来的细小波纹，一圈一圈。章昊眼神闪烁，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心也跟着轻盈起来。
于是，超市的喧喧嚷嚷再次包围住了他。
他小声地回应，“知道了。撒娇大王。”
手机里的人眯起眼对他笑了笑，又去一旁叮叮咚咚地忙活着。章昊突然想起席卷了他整个初中时代的拓麻歌子，黑白像素的几帧动画而已，在当时却特别流行。尤其是那小小的不明生物在高兴之后张得大大的嘴巴和头上冒出的爱心符号，还会发出叮叮咚咚的音效，就和现在一样。特傻。
不过。他用手指点了点成韩彬，终于体会到那种笨拙而满足的心情。
“门铃好像响了，我去看看。你点了外送吗？”小拓麻歌子走出了屏幕之外。
他刚想说自己没有点任何服务，低头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了玄关处的置物架上，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一小片天花板和晃动的灯影。
开门的密码解锁声后是一阵慌乱的沉默。
“成韩彬？”章昊试探性地问，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即使隔着玻璃，他也能感受到对面冷下来的气氛，有些紧绷，也有些蹊跷。
过了很久才传来成韩彬生涩的声音。
“伯母？”
*
餐桌上放着三大袋东西，两袋是章昊从超市买来的生活用品和食材，另一袋则是昊妈提来的，明显是用剩的服装袋再次利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和长辈面对面，成韩彬不敢怠慢，又不敢表现得太热情，只是一个个接过伯母从购物袋中取出的菜品，打开透明塑料盖和保鲜膜，将其敞口放在桌上。他偶尔也需要接住突然抛来的问题，一五一十地老实回答，之后又是一小段需要用“喀啦——”的掀盖声来填补的空隙。
“妈，怎么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章昊从厨房出来，把擦得锃亮的电烤盘放在那一小片被默契腾出的区域之中，甩甩手，插上电源。
妈妈横了他一眼，选择性忽略，转头继续问成韩彬，笑眯眯的。
“韩彬是什么学校的？” “伯母，广播艺术大学。”
“哇，你看起来像才毕业诶。也是学音乐相关的吗？”
“内……不过年龄只比昊哥小一岁……小九个月。之前因为家庭原因休学了一段时间，是复学生。”
“噢，是因为照顾妈妈和妹妹吧？”昊妈妈的笑容淡下来，心疼地点点头。
章昊甩过去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眼神，成韩彬见状立刻解释道：“刚刚我和伯母已经说过了。”
“ 在你还没到的时候哦，我和韩彬好像聊得更投缘。 是吧韩彬？ 哎呀我就说我的韩语够用啦。 韩彬呀，当YouTuber的话要做好准备哦，网路上的压力可比你想象中的大，之后考虑换工作吗？昊昊以前……”
章昊适时地插嘴：“妈你在干嘛？应届生秋招面试？”
“呀你这个坏小子。”妈妈抬手拍了他一下，“还好意思说我，你呢？平时不打招呼回家，最近打了招呼也不回家。半夜给我打电话，我还担心你们闹矛盾。结果感情很好嘛，假期都快结束也没见你身影。再这样下去妞妞和baobao会不认你啦。”
“我是担心这个节日和爸坦白后会没得过。”
“老头子就是死拧巴。袋子里的排骨汤还是他让我送来的，两人份呢……哎呀，你这什么表情？我没跟你说吗，你打电话来的那一晚，原来我刚出门就把你爸吵醒了……”
说着说着她扭过头，也向成韩彬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韩彬呀，妞妞baobao呢，康阿几。阿爸呢，肯恰那。”
*
——叮。
收到来信提醒时，章昊正坐在公园长椅的一侧，看远处一人一狗在草坪上奔跑。
他打开手机，是沈泉锐发来的截图。
【这是什么？】 【什么叫“恋爱一个月快乐”】 【为什么照片里还有成韩彬，还有看起来像他妈妈的人。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还有你爸妈点赞】 【难道大白天的我已经醉了】
【你还在打字呢，你很清醒。】
【。。。】 【那喝醉了的人是你吗】
章昊呵呵一笑。另一边，成韩彬正牵着小狗向他招手。他能看清成韩彬对他做的口型：哈哦快点过来，三三想和你一起玩。
他举起手机。
【（图片）】 【谁知道呢。】
发完这条消息，他站起来，向成韩彬走去。
成韩彬对他说，今天天气很好，一切都是亮晶晶的。
成韩彬还说，“你和首尔很般配，昊。”
“是吗？”风吹过，章昊理了理成韩彬垂下来的额发，说，“我觉得，我和成韩彬很般配。”
不是在燥热无望的夏夜街角，也不是在昏暗不安的床头灯下，而是在明亮的秋日傍晚，同无数对在饭后散步遛宠的恋人一样，并肩走过。
今天是，以后的每一天也是。
成韩彬乖顺地任他动作，看着章昊脸颊上的小痣，然后看他的嘴唇，看向他的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瞳孔安静、清澈，像粼粼的湖水，此刻映有自己的倒影。
章昊捧着眼前这张盯着他看的、情动而漂亮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他又想起那句话。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人，不同的关系。
“感觉怎么样？”他问。
手心里的温度在升高。成韩彬傻傻地看着他，摸摸自己的嘴唇。
“可以再亲一次吗？” 章昊被逗得笑起来。 他凑近，成韩彬的衣服上有淡淡的榴莲气味和无花果香气的混合味道——前者是他们刚吃过的水果，后者则是他带来的习惯。 成韩彬看着他，也笑了。
秋日的夕阳变成薄薄一片，降临在地平线。光线渐渐消逝，但路灯由远及近亮起，接替了黄昏落日的光芒。傍晚的微风将两个人的影子吹得很长，那细长平行的轮廓晃动着，分离、又贴近，不舍地依偎，最后重叠在一起，很久、很久。 天空晴朗无云，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正文END-
写在结尾：
这篇后记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此刻的我是幸福的。
算上联文第一棒的初稿，《分界线》从起笔到完成，花费了十个月的时间。在文章成型前，我并没有勇气和自信完成它。写得够水平线吗？会半途而废吗？想表达的内容如此之多，能合理安排在正文中吗？对饼酱的人物把握做到了吗？抹掉名字之后，写的还是他们吗……无论如何都无法满意，逐渐地失去了打开文档的勇气，所以每一章都花了很长时间才上传，ao3上的回复也因为逃避回得很慢，为此感到痛苦和抱歉ㅠㅠ……
在此感谢@香草荚@木烟凌青@电波（排名不分先后、所提并非全部）的鼓励、反馈和支持，以及ao3上的阅读、点赞和留言（每一条都认真看了，真的非常感谢），这些是痛苦中幸福的来源。在落下这段前曾犹豫这些话是po在评论区还是《分界线》的结尾，但你们是完成中最不可或缺的一环，所以放在这里，让《分界线》更圆满。
分秒珍贵，再次感谢愿意为以上所有文字停留的人。能够将时间分予《分界线》，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repo🥺🥺。
最后，本人从前、今后的最终章都是祝愿成韩彬和章昊能够幸福，在文字以外。